520【理一分殊】 (第2/2页)

意。

在书房枯坐三日,罗钦顺提笔写道——

“天地之化,人物之生,典礼之彰,鬼神之秘,古今之运,死生之变,吉凶悔吝之应,其说殆不可胜穷,一言以蔽之,曰:一阴一阳之谓道。”

“凡事物之肖夫道体者,皆洒然而无所累,变通不可穷也。所谓道体者,当别为一物,而立乎事物之外;所谓事物者,不容不与道体为二,苟有肖焉,亦必又弗肖者矣。夫器外无道,道外无器。形而上为道,形而下为器,或曰:器亦道,道亦器。”

这两段话,比物理学派的牵强附会高明无数倍,高屋建瓴的点明物理学派的学术正统性。

大致简述如下:世间变化,纷繁复杂,难以言说,且称之为道。周敦颐的《太极图说》在瞎讲,太极与阴阳不可分割,道与器也不可分割。道就是器,器就是道。物理学派研究对象是器,但归根结底在研究道,这也是在格物致知。

这直接驳斥了物理学派反对者的观点,那些人说物理学派重器而不重道。

还有反对者讲,物理学派研究的规律,是“物之性”,而非“物之道”。罗钦顺直接这样驳斥:“理之所在谓之心,心之所有谓之性……道心,性也,性者道之体……”

又接着这个说法,阐述物理学派为啥研究万物:“性之所以难言者,只为理字难明,往之为气字之所以妨碍耳……理一分殊,其言至简,而推之天下之理,无所不尽。在天顾然,在人亦然,在物亦然……理一便是天地之性,分殊便是气质之性。”

大概简述如下:物理学派研究万物性质,是因为至理难言,气理大道很难直接获取,只能从“道”的载体“性”(物理规律)去发现。天地间的大道理相同(理一),但表象在万事万物却不同(分殊),而“理一分殊”又是共通的,即物理学派可以通过研究不同事物的“器性”,来获得天地之间的“道心”。

整篇文章三千多字,博征旁引、论述精妙,顺便驳斥了许多先贤的“谬论”,便是理学大儒都找不出漏洞。

甚至连物理学派被人诟病的,什么只知格死物,不知人心道德,这方面都被罗钦顺给堵死了。他说:“能思者心,所思而得者性之理也……人心之神,无所不通,谓之圣亦可也。惟其无所不通,故能推见事物之数,究知事物之理。物理既得,夫复何疑?若于行迹之粗,必欲细微观察,则虽圣人亦有未易能矣……能通之妙,乃此心之神;而所通之理,是乃所谓道也。若认精神以为道,则错矣。”

关键词:物理既得,夫复何疑?

万物之道都晓得了,还有什么可以疑惑的?就算是仁义道德,也能去观察总结实践,这玩意儿跟物理是相通的——顺便驳斥王阳明的“心即理”,即认为精神是道乃错误观点。

……

王渊拿到这篇文章,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。通篇没有一个物理实验,没有一个物理公式,却树立了物理学派的儒家正统性,搞物理研究就是在追寻天地大道!

这老先生自认理学正统,不但驳斥陆九渊、陈白沙、王阳明,还把周敦颐、朱熹、程颐等理学宗师给怼了一遍。

普通士子或许看不出来,大儒绝对能领略到火药味。通篇都在疯狂骂人,这里朱熹说得不对,这里程颐说得不对,这里周敦颐说得不对,这里王阳明说得不对……反正老子是对的,而且老子论述严谨,老子还分析了他们为啥错误!

王晹弱弱道:“先生,弟子数过了,此文有四处在驳斥阳明公,而且驳斥得还非常有道理。”

王渊点头说:“我看到了。”

王晹为难道:“此文若在《物理学报》刊载,恐怕有不敬师长之嫌,毕竟咱们都是心学弟子。”

王渊训诫道:“物理之学,尊师而不循师,一切以实践为准。你忘了吗?孰是孰非,不做评判,把文章刊载出来便是。”

文章很快登上《物理学报》,物理门人豁然开朗,原来老子才是儒家正统,今后不必再羞于示人了!

同时,物理学院多了一块牌匾,上书:理一分殊。

理一分殊,这是整篇文章最有价值的观点。气没有分开时,大道都是一样的;气分而演化万物,就出现了不同的物理性状。研究观察总结这些物理性状,聚少成多,就能合而为大道,得窥天地至理!

可惜,罗钦顺不愿加入物理学派,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气学,只不过经常跑去物理学院串门。

每次来到物理学院,学生们皆执弟子礼,以表达对罗钦顺的尊敬。

(推荐一本架空历史文《世子很凶》,女主是当朝皇后和太后……大家可以去批判一下这种道德沦丧的主角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