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两百八十三章 教诲 (第1/2页)

看到林烃的信,林延潮手上有几分颤抖。

这信里是否有点拨自己机宜的话呢?

想到这里,林延潮不由有几分激动和期待的,用裁信刀将信口拆开,掏出信纸来仔细从头到尾读了一遍。

林烃在信中过问的是,自己读书,会试之事,其中不少都是自己读书的经验,写了满满的三张,换了平日林延潮会异常认真地将老师信中经验读来与自己印鉴。

但眼下林延潮专注的不是这些。

通篇信里对于申时行一个字也没有提,林延潮看下日期,这是林烃在苏州知府卸任两个月前给自己写的,这时候他的同年,好友,翰林院的昔日的同僚申时行早已是入阁小半年了,林烃怎么会不知道?

林延潮拿着信,陷入沉思,他忽然想起,三年前,林烃之所以写信给自己,让自己找申时行,因为当时他不过是吏部右侍郎,虽是重臣,距入阁还有一段路。那时他叫自己拿着信找他,不过以年家子的身份拜谒,让自己在京城中也有人照顾。

林烃不知道,林延潮凭着穿越者未卜先知的能力,知道申时行有朝一日,身在内阁,更可能成为万历八年会试的主考官。

故而林烃这一次写信给自己,对自己上门找申时行之事,丝毫不提,这绝不是他忘了,而是他不希望自己走这条路。现在申时行已身为内阁,就算不为会试主考官。也有影响会试决策的能力,自己若再入京找他,就是暗通曲款,走后门了。

所以林烃在信中一个字也没有提。他是不希望自己走这一条路的。在信中他反复告诉自己,自己要以真才实学考取进士。

看到这里,林延潮不由有几分惭愧,他没有遵照林烃的话,自己到京师第一件事,就是去申时行那走了后门。

此刻林延潮不由想到逝去山长林垠。他与林烃一般,都是不愧于‘人师’二字。他们不仅教导自己如何读书,还教导自己做人的道理。

只是……林延潮想到这里,从炕上起身。

掀开棉帘,走到了外面,看着漫天落下的飞雪想到。只是……只是自己的思想觉悟一点不高啊,实在是辜负了两位恩师的一番谆谆教诲啊。

凭着自己本事一步一步攀登的人,固然可敬,但多不能达到巅峰。三千年的国朝,一千年的科举历史告诉我们,这是一个人治的国度,仅仅凭个人的本事。绝对无法上位。

就算朝廷论才大典的科举也是,从没有真正公正过,有的只是相对的公正。

不过科举虽有不公,但至少给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弟子,有了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。

若非科举,张居正一辈子只能是军籍子弟,而申时行不过是商人的私生子罢了。

有的人,能从不公正里看到公正;有的人。只能从公正里看到不公正。

下面林延潮几位好友也是一并在福州会馆住下,随着考期日近,会馆里也入住了二十余名举人。至于原先住的客商都是搬了出去,免得打扰了举人的功课。

其余本地举人要么是住在客栈,要么就住到更大一些的福建会馆去了。

随着会馆入住的举人越来越多,福州会馆的日子也是好多了。

会馆掌柜也是喜笑颜开,终于不用过那入不敷出的日子了,正是三年不开张,开张……也吃不了三年。

不过乘着马上过年,会馆掌柜将整个会馆重新张灯结彩,布置一新。

幌子被擦得干净,在显眼的地方贴了春联,挂了桃符,门上都倒着贴起了‘福’字。

会馆掌柜使唤着伙拿着墩布刷洗着堂口的地板,用掸子拂去墙边角落。

掌柜一面叉着腰一面道:“都给我认真着点呢,打扫得干净。咱们会馆里住得可都是举人老爷呢,开春后若中了进士,都是文曲星呢,尔等也是一并颜面有光,也少不得打赏你们。”

伙计们齐应了一声,继续忙活着。

掌柜满意点点头,沏了壶茶,端在手里,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条板凳上。

正待这时候,外面几名穿得破破烂烂的兵丁就要进屋,掌柜一见他们要弄脏了自己的地板,立即身子一扭,堵在了门口喝道:“你们这些丘八,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,乱窜进来,惊扰了举人老爷,你们担当得起吗?”

几名兵丁都站在门口,一人拱手道:“掌柜的,敢问这里是福州会馆吗?”

“上面这么大福州会馆四个字不识的吗?干什么来了?就站在门前说话。”

这名兵丁低下头道:“我这有一封帖子,是解元郎林老爷给的,我们想见他一面,劳烦通传一声。”

掌柜冷笑道:“解元郎也是汝随便见得的?什么事与我说吧!”

兵丁正欲开口,这边堂口有人道:“这不是徐纲司吗?楚把总呢?”

展明走了出来,那兵丁喜道:“是,展大哥,见到你太好了。楚大人他被仓场的人抓了?”

“什么?”

那人垂泪道:“我等走投无路,这才拿着帖子来求解元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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